古刹阴霾（三）

几天以后，小和尚德慧的病全好了，智月法师明天邀他和他们的朋友去水月庵做客，天刚蒙蒙亮，小和尚便把他们伙伴们叫醒，安排早膳，他把自己积攒下来的好吃的，全拿了出来，有核桃、花生、板栗，还有斯图亚特最爱吃的松籽儿，斯图亚特一见这东西就没命。小和尚还特意去膳房为小珍珠炒了一盘鸡蛋小米。他们略吃了点，便开始上路，贪吃的斯图亚特，有点不愿动身，他抓了一把松籽儿边走边吃。
依我看，咱们走得过早，再说大清早起，草地上净露水，走到那儿，身上也蹚湿了，弄不好就会跟我主人似的感冒发烧，斯图亚特站在台阶上，瞧了瞧天，日头还没有出来，不如等日头一竿子高，咱们再走也不迟。
“也好！我这几天躺在床上，也没法陪咱们的新朋友小珍珠逛一逛咱们的寺院。今儿个趁游人还没有上来，咱们几个陪小珍珠到寺里瞧瞧。等过一半天，我骑马带上你们兜兜风。”
“那太好了！对佛教我还是个门外汉，虽说看了一段报纸，了解了佛祖的身世，可对其它神一概不知。”小珍珠说。
“这好说，这佛那佛我都知道，因为我哥坚慧在佛学院学习，他一回来就给我讲，如今我都成了佛学通了，不信问问斯图亚特。”
“没错！我的主人是五峰山有名的吹牛大王！”斯图亚特把最后的几粒松籽儿扔到嘴里说，
“小东西，吃里爬外。”
小和尚领着小珍珠他们，来到气象森严的大殿，就见匾额上有“大雄宝殿”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。
“大雄”是佛祖的尊号，是古代印度佛教徒对这位至高无上的教主的敬称。意思是说佛的智力无边，勇猛无比，一切妖魔鬼怪都不是他的对手。小和尚边说边领他们进入殿堂，但见一条雕刻九龙吸水的汉白玉石阶两边，有数百尊造型各异，千姿百态的佛像。这是五百罗汉，罗汉是佛的一群高足弟子。从等级来说，他们在和尚之上，菩萨之下。和尚得道，便可以升为罗汉。
“那我主人再过几年，也能升为罗汉。到那时他也象他们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里，我可就自由了。”斯图亚特做个鬼脸说。
“小东西！小和尚拍了下斯图亚特，”升为罗汉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，他们必须得达到这样的境界：一叫“杀贱”，就是能断除贪瞋，痴等一切烦恼；二叫“供应”，就是应当受到天人的供养；三叫“不生”就是永远进入涅槃，（注：涅槃佛教用语，指所幻想的超脱生死的境界，也用做死的代称。）不再生死轮回，这三条，我一条也达不到！
“哈哈哈！”
“罗汉只有五百个吗？”小珍珠问。
“不！罗汉多少，说法很多，有十六个罗汉、十八个罗汉、一百零八个罗汉、五百罗汉，还有一千二百五十罗汉哪！当然罗汉多少由人而定。你们看，这二百九十五尊就是康熙，称阇夜多尊者，还有那边的第三百六十尊是乾隆，称直福德尊者。”
“嗯？皇帝怎么成了罗汉了？”瞧得直发呆的傻大，突然冒出一句来。
“这我不太清楚，反正神是人造的呗！”小和尚眨了眨眼，走，咱们到上边看看。
他们顺着一百零八级台阶，来到三尊巍峨庄严，高大无比的佛像前。小和尚走到佛坛跟前，跪地磕头，按佛教的礼仪，这叫五轮俱屈。双手，双膝与头必须同时接地，这种礼节只有见佛祖时才用。小和尚磕完头，上了几柱香后，才转过身对小珍珠他们轻声地说：“这中间的就是佛祖释迦牟尼，主宰娑婆世界；坐在他东面的是药师佛，主宰东方净琉璃世界，他手持法轮，掌管人间一切的善恶报应，根据人们修行的程度，安排生前死后的待遇；坐在佛祖西边的是阿弥陀佛，主宰西方极乐世界。他手中拿的金台，就是接应众生的用具。你们不长听到老太太们念佛，南无阿弥陀佛，意思就是向阿弥陀佛致敬。老念叨这个佛号，就能去西方极乐世界，从此没有任何烦恼。”
“极乐世界有好吃的吗？有好吃的我也跟你潇洒一回！”斯图亚特跳到小和尚的肩上，到时候可把咱哥儿们给忘了。
你想得倒美，那地方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。
哎？三佛下边的是什么佛？怎么还有骑白象的？小珍珠抖了下翅膀问。
噢，那可不是佛，是胁侍菩萨，旁边散置的是力神佛像。骑白象的是普贤菩萨，他骑白象是修行广大，功德圆满的象征。站在他身边的是地藏菩萨，他手拿锡仗，表示爱护众生；左手拿如意宝珠，表示要满足众生愿望。三佛西边骑狮子的是文殊菩萨，他骑狮子是智慧、辩极、威猛的象征。坐在莲花之上的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，他和父亲阿弥陀佛，弟弟大势至菩萨，一起跟随释迦牟尼出家修行，被合称为三方三圣。又和文珠、普贤、地藏合称为四大菩萨。在民间流传观音是在春秋时楚庄王的第三个女儿，叫妙善。楚庄王得了重病，只有用亲生女儿的血肉作药，方能治好。大女儿二女儿都不肯，只有妙善舍身救父，孝心感动了天，终于成为菩萨。所以，他（她）的香火最盛。
“呦！你……你懂得真够多的！”短尾猴赞叹不已。
“那当然，卖啥吆喝啥嘛！去，我再领你们去天王殿看看。”
“天王殿里的神，我知道！不信到跟前儿，我给你们几个上一课。”斯图亚特说着连蹦带跳地来到天王殿门前，你们看，里边四尊高大威武相对而坐的佛像，就是佛教的护世四大金刚。斯图亚特跳到里边，你们知道吗？他们四个是兄弟，那个拿瑟琶的叫魔礼海，他一拔手中的瑟琶，可使敌兵尸横遍地；拿宝剑的叫魔礼青，他宝剑一挥，可使对方成为肉呢；拿宝幡的叫魔礼红，他的“混元伞”一撑，天昏地暗，日月无光；那个拿装有花狐狸袋儿的叫魔礼寿，他最利害，放出花狐狸能吃尽世人。
“嗬，这可真是，近朱者赤，近墨者黑。连个小徒弟讲起来都是一套一套的。”傻大拍了下斯图亚特，赶明儿个也教教我！
“那没问题！甭看咱们相处这么多日子，其实你们一点也不知道，我跟随我的主人是从一个染缸里爬上来的，只不过我不爱张扬罢了。”
小东西，说你咳嗽还就喘上来了。你刚才说的还不是电视剧《封神演义》里看到的，其实四大金刚从印度来的。他们是护法天神帝释的外将，住在一个叫犍陀罗的山上。山有四峰，四大金刚各居一峰，并各护一方天下，住在东边黄金埵的叫东方持国天王。名多罗咤，身白色，负责卫持国土，保护众生。就是这尊怀抱瑟琶的，他用音乐来点化众生。住在南边琉璃埵的叫南方增长天王，名毗琉璃，身青色，负责传令众生，增长善根。对！他拿宝剑，保护佛法不受侵犯；住在西边的银埵的叫西方广日天王，各毗留博叉，身红色，负责用净天眼监察世界，他手中的绢索，（注：绢索捕鱼捉鸟的网）用来捕捉不信佛教的人；住在北边水晶埵的叫北方多闻天王，各毗沙门，身绿色，他怕福、德名闻四方。如今过大年，家家门上贴福字，就是由此而来的。他用宝幡，引导众生，制服妖魔。对于四大金刚手中的宝物，说法不一。还有一种说法是宝剑代表风；瑟琶代表调子；伞代表雨；广日拿的不是绢索，而是蜃，就是大蛤蜊，谐音为顺，合起来，风调雨顺的意思，你们瞧，他手里握着一条似龙蛇的东西，就是蜃。
噢，还有这么多说道！小珍珠走到殿中的佛龛跟前，这腆着大肚子的老头，就是人们常说的大肚弥勒佛吧？
对！我听我哥说，弥勒是大乘菩萨之一，原籍在兜率天，后来降生人间，又继承了释迦牟尼成了佛。弥勒虽是佛教人物，但他的模样可是以真人形状雕刻的。
这个人我知道！斯图亚特摇了下尾巴，他是五代的布袋和尚，名叫……契此，浙江奉化人。他敞怀露肚，成天拄着棍子，挂着布袋，到处要饭，要着东西往袋里一扔，就哈哈大笑。所以人们才管他叫大肚弥勒佛。
“嗯，看来斯图亚特肚子里，还真有点货”。 傻大走过来，那我再问问你，弥勒佛后面站着的神是谁？
这你难不倒我，只不过这问题过于简单，还是让我主人告诉你吧！斯图亚特抻了下小和尚的衣服。
“哈哈哈！”
“他……他叫韦驮，又叫韦天将军。”小和尚刮了下斯图亚特的鼻子。传说：“四大天王手下各有八名大将，分管所属各地的山、河、森诸神。韦驮是南方增长天王的大将，负责护卫佛法，驱除雅魔。据说当年佛的两颗门牙，被魔王夺去了，就是韦驮拼命追回来的。这回你记住了不？小东西！”
“哎哟！我这会儿才明白，讨好主子，不是我创造的，而是从韦驮那时候就已经有了。”斯图亚特捅了下小珍珠，冲小和尚一吐舌头。
“别瞎说，小心韦将军给你一杵！”小和尚白了一眼斯图亚特，好吧，咱们今儿个就看到这儿吧！整个神泉寺都看过来，得需要好几天。
小珍珠跟着小和尚他们出了天王殿，忽然看见，在天王殿的两边，各有一堵汉白玉石墙，上面刻满了人名。
“咦，这两堵汉白玉石墙是怎么一回事呀？”小珍珠走到北边的石墙跟前，上面刻的许多人名，他们是……
这两堵墙叫功德墙，因为这神泉寺大部分殿堂，都是照原样翻建的，尤其是大雄宝殿里边，除了五百罗汉，其余的佛像都是镏金的。光那一百零八级汉白玉雕花台阶儿，听说就花了好几千万，整个神泉寺三百多间殿堂共花掉了几十亿元。这些钱一部分是国家投资，另一部分是海外华侨和各地集资，这两堵汉白玉石墙，就铭刻了募捐单位和个人的名单，好让了孙后代永远记住他们的功德。
“还子孙后代哪，就咱们这辈儿，天天截这晃悠，也记不住几个。”斯图亚特漫不经心挠耳朵，我看这种募捐没有多大意义。你捐得再多，老百姓也只能记住菩萨，忘掉你？
“哈哈哈！”
不是我说话逗闷子，因为我说得都是实打实的话。我听人说有个华侨叫陈……陈嘉庚，募捐办教育，不但后人没有忘了他，还为他立了铜像，建了纪念馆。人家的钱花得才是正事。
“对！花钱修古庙，不如投资盖学校！”小珍珠抖了下翅膀，我路过好多地方，大多数还很穷，他们有的吃饭都成问题，甭说让孩子们上学了。有的山村不是没有老师就是没有校舍，即便有，也是在破烂不堪的校舍里学习。
“咳！你还扯那么远干啥？咱们这儿就是这个样子。你别看寺院金壁辉煌，可这里的小学校，可够惨的！学生们坐的用的都是泥桌子泥板凳，一年不知要垒多少回。”
“那为啥？小珍珠不解地问。”
为啥，房顶都成了筛子底了，外面下大雨，里面下小雨，那泥桌泥凳经水一冲，不塌等啥呀！我主人的学校就是这个样子，呆会儿咱们就路过那儿，不信到里边一瞧就知道了。斯图亚特看了一眼小和尚，咱们走吧！
太阳出来了，可没多时，又被几朵黑红色的云彩遮住了，雾蒙蒙的幽谷顿时暗谈下来。悠荡不定的烟霭，顺着北峰口朝南飘过来，很快把神泉寺刹没在氤氲之中。小和尚看看天，什么也没说，领着他们朝着崎岖的山涧小道儿快速地朝南走着，小珍珠在他们的头顶慢慢地飞着。不一会儿，便来到山坳中间的古庙跟前，他们停住脚步，从断垣残壁的围墙里，可以看见那裂痕累累的殿堂，多半已经塌陷，可仍从那扭曲的门窗里，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。
“我的妈呀！房子都倒了，他们怎么还在里边学习，不要命了？”小珍珠跳上围墙，快喊他们出来。
用不着，你快下来吧！小和尚冲小珍珠摆了摆手，比萨斜塔偏离垂线五点二米都不倒，我们学校比它还玄乎。别看它东倒西歪的，上回闹地震，把神泉寺瑞光塔顶部的铁刹，都震掉了，可我们的教室纹丝不动。后来，听仙鹤老方丈说，是文殊菩萨显的灵，才救了我们的性命。
“不管谁显灵，破庙里办学，也不是长久之地。”小珍珠从墙头下来，这些孩子们为了学习到知识，整天把脑袋瓜子，别在裤腰带上。
“你说这人也是，修那么多寺院干啥？不就是那么几个佛像吗，千篇一律，没有一个出格的！”傻大趴在开裂持墙缝儿，朝里看了看，不过，神泉寺里的大雄宝殿里多了五百罗汉，还是别具一格。
放到哪儿还不是一样，斯图亚特跳到一块石板上，有那么多钱不如给孩子们干点实事，比啥都强！他们的郝校长，为了这所小学，牺牲了自己的儿子，后来又把他在外边挣大钱的三儿子叫回当老师，每月才五十来块钱，买只烧鸡都不够，其艰难可想而之呀！
“阿弥陀佛！小和尚双手合计，我们的郝校长，一定会得到好报的！”
那倒是，到底啥时候得好报，恐怕连菩萨奶奶也不知道，短尾猴蹲在一边，前些日子，倒是来了个新闻记者，听了郝校长办学的事迹后，感动得都哭了。临走的时候，他向郝校长发誓，一定把这里的情况传遍全世界！让所有有良知的人，伸出援助之手帮助你们。可到这会儿，郝校长连一分钱也没叫到，听说他的老伴儿又病了，可孩子的课程一天也没有间断过。
是啊！我们郝校长真是位转世菩萨。小和尚说：“我是名代读生，底子又差，他为了让我早日跟上其它同学，每天挤出时间给我开小灶，这两天，我病了，他还让同学捎来话，让我今儿晚上去他家补课。”
你是出家人，怎么还能上学？小珍珠有点不理解。
“嗳，现在的出家人跟过去不一样了，你没瞧见和尚们干啥的都有，有卖门票的，给游人理发的，开小卖部的，饭馆、旅馆的，说是出家，不如说是一种职业。”
那就好！我们应该想办法帮助帮助你们的郝校长。
帮助？傻大站起来，我们几个能帮助个啥？
能帮助多少帮多少，俗话说，瓜子小，是（仁儿）人心。你不是开了个旅馆吗？小珍珠拍了下傻大，我们不能听起来感动，做起来不动哇！
我明白了，像这样的朋友越少越好！傻大笑了笑，对短尾猴说：“你回去，把咱们这几个月挣的钱全拿来募捐办学。”
“这……”
甭这了，快去吧！
好吧，短尾猴咂了咂嘴走了。
“斯图亚特眨了眼，捅了下小和尚，哎，智月姐给咱们准备的好多吃的，咱们快走吧！这事回来再研究。”
“你就知道吃！小和尚一甩袖子，今儿不去了！”
不去就不去，跟我撒啥气，有本事到佛龛跟前儿的钱堆里抓上几把，给郝校长送去！
“你又胡说！那是施主给佛祖的香火钱，怎么能乱动呢？”
咳！俗话说得好，酒肉穿肠过，佛祖心中留。斯图亚特拍了下心口窝儿，只要心中有佛，这点事佛祖还是能原谅的。
你说的倒是有道理。小和尚点了点头，不过，护法护月他们几个都在佛龛跟前儿看着呢，你咋下手哇！
先想法把他们引开，然后叫傻大把手一伸……你看？
“又让我去？”傻大有点不乐意，这回该斯图亚特去了。
瞧你，又不是大闺女上轿头一回了，斯图亚特把蓬松的长尾巴往前一放，你看，我的尾巴太显眼了，不然这等好事轮不上你！
好了，你们俩甭争了！咱们听听小珍珠的意见，小和尚说。
我看这办法行，不过咱们几个合起来，会办得更好。你们过来，小珍珠小声地跟他们几个嘀咕了几句，你们看……
“嘿！真有你的！小和尚一拍脑门儿，就这么着了！”